代发一些旧稿。
那麻老板听他口吻狂妄之极,忍不住把眼向张运唐觑去,问道:“还没请教这位小郎君大名?”张运唐忙引见了,只道:“这位苏兄弟身手绝群,常人莫及。”麻老板满心疑虑,揖道:“原来是位御史公子。公子有这闲情雅趣,自是好的。只不过这马球激险万分,又要眼疾手轻,又要一身好马技,非别的可比。那火旋风绝非庸手,公子要与他较量,谈何容易?”
苏方宜更不多言,劈手夺过他手中火钳,伸脚从草中拨出一个桃核,看准那球门方位,举起那火钳一挥,将那桃核直直地从正中扣过去了。连击三四个,无一不中。回头道:“如何?”
他三人此时在那球门十丈开外,球网离地五尺有余,长宽不过四尺,中心网眼只有碗口大小,唤作“风流眼”。眼神稍差的人,都不知风流往哪边流。那火钳既沉且细,桃核又是极轻微之物,如此精准命中,更比用球杖击球难了十倍。麻老板见了,挢舌不下,连声道:“神技,神技!小老儿今日是开了眼了。公子马上若是和这一般的厉害,那就大有可望了。”苏方宜将火钳往他一扔,道:“说来只怕你不信。我从小在马背上倒转腾挪的工夫,比在平地上还多些呢。”麻老板岂有不信的,只把头点得打鼓一般,连声道:“既有公子这等高手坐镇,不怕招不来人的了!不过仓促之间,未必能招来什么像样的人物。小老儿用心挑选,不要很拖后腿就是了。”苏方宜笑道:“那倒不必。我那里还有几个兄弟,都是此中好手。若没什么要紧的事,就叫他们来试试。成日价闲在家里,也是淘气。”
麻老板听了,喜得无可不可,连道:“快请,快请!”当下遣人到羊角巷,将亭名、格坦一干人唤出,又将追风等一同牵引过来。那几个日日醉酒买春,早已兴味索然。忽听得有马球打,无不精神勃发。那些马儿也皆是驰骋疆场的神骏,在汴京马行中寄养了几日,祗辱于槽枥之间,也是了无生气。忽见老大一片空地,登时神采飞扬,满场撒欢。场中一时马嘶人叫,沸反盈天。苏方宜有心炫耀技艺,侧坐骑了追风,从场边球杖架子上信手抽了一支,勾得个球儿上上下下,如黏在他杖头一般,忽地将球一挥,口中叫道:“都仁!”都仁纵马去接,却被亭名横插一脚,仗着马技过人,将那马勒得人立而起,前蹄一个踢纵,将那球直尥出去。都仁骂道:“他妈的,女人也要抢,球也要抢!”依样抽了一支球杖,向那球奋起直追。亭名哈哈大笑,紧随而上,伸手夺道:“你这棒子,我也抢了!”都仁哪肯放手?二人正自拉扯,格坦早已飞马赶到,将身一跃,离鞍而起,一脚踏在那球杖上,复又轻轻落回马背,将二人一并甩开,径追着那球去了。眼看追逐正急,只见一道白花花马影,从场中几个冲突折行,如一道白箭瞬发连闪,直抢到众马之先,叱剌剌一杖挥出,将那马球直扑入网中。力势之强,只带得那“风流眼”横立而起,如满风的船帆也似,半天不落。
众人欢呼高跃,挥杖叫道:“老大万岁!”
麻老板在旁见了,眼睛只睁得滴溜溜的圆,如何还有半点疑心?喜得双手一拍,叫道:“麻某一生心血,都托付在几位身上了!”狂喜之下,连火钳还在手里也忘了,一钳夹在自己鼻子上。一时众人入座,听说原委:原来这京城打马球之风极盛,上至朱门紫贵,下至贩夫走卒,无不如痴如狂。当日远近郊外,大小马场便有四十多家,日日激战不休。看台上下,座无虚席;赌马庄前,挥金如土。战到酣处,甚至有冒着杀头之罪,从河湟六州偷运大批上等战马、充作胜场之资的。这几年北线战事频急,大耗马力,朝廷又接连颁布了若干禁令,这才风平浪静了几日。只因去年接连打了几场胜仗,上头的口风一松,立刻又卷土重来,比先前更有过之。马球有大打、小打、花打、白打诸般分别,若只论嬉玩,二三人也可,七八人也可,并无拘束。似他们这般对打,称作“正赛”,不但限定五人一队,连发球、传球、守门、冲撞,甚至球杖的长短大小、衣装的颜色规制,都有严格规定。正赛场旁置红旗二十,双方每进球一粒,则夺取红旗一面,唤作“花红”。苏方宜捡了个八宝结绳的球儿,一上一下在手里抛着,口中道:“依你这么说,一场只要将这二十个花红夺完,便了事了?”麻老板忙道:“正是。”苏方宜笑道:“那你一天之中,须多安排几场。”回身做了几个手势,那几个奇形怪状之人一起将双手十指张开,翻覆几次,那是哑语中“多多益善”之意。
麻老板心中甚奇,应道:“是,是!”原来这汴京城中,举凡在马会挂了牌的球队,皆依花红之数排序,从低到高,分作蛟龙、蟠龙、应龙、青龙四组,统称云龙四队。入场轮次皆有限定,倒是不拘甚么时辰。若是精力绝伦,一天打上十七八场也使得。那麻老板起初不解其意,只依照前例,约了上下两场。结果首场半个时辰不到,便以十六比四告终。第二场苏方宜人都没到,光凭那几个横冲直撞,炫耀精神,又以十五比五轻松拿下。两场赛毕,还对他大发牢骚,连连指向胯下坐骑,大摇其头,意即:“马儿还没撒开腿,就比完了!”
麻老板心道:“怪不得那等目中无人,原来确有几分真本事。”遂放开手脚,四处邀约,笼络人情。场次也逐日增加,从三场、四场,甚至有一日之内,连赶六场的。众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,手起杖落,无往不胜。除了那几个不通南语,打起球来蛮横无比,常将对手撞得人仰马翻;场中花官的判罚令牌,吃了一打也还不止。纵然如此,花红也如落雨一般得来。短短十日之间,从蛟龙而至蟠龙,从蟠龙又至应龙,只打得云龙四队,个个心惊胆寒。亭名、格坦几个犹嫌不足,且追问:“这样得分,好生缓慢,仿佛乌龟一般!几时才拿得下那火旋风?”麻老板忙道:“好教众位知晓,自应龙组起,新添一个场式,唤作天书场。只要一场之中,对方一分未得,我们除满红之外,另得花红二十。这也有个名目,唤作东风第一枝。不过要取下这么一场,那是千难万难。那飞龙队名冠京华,一骑绝尘,也不过得其一二。饶如此,还忙不得的叫人作了许多酸文,道是‘年年跃马洛阳道,独占东风第一枝’!”苏方宜道:“又与洛阳有什么相干?”麻老板道:“公子有所不知,那汴南马场的主人,是原先洛阳兵马守备之子,人称‘寒山公子’。如今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,马匹一应进出供应,并大小赌马盘口,都要从他手里经过。”苏方宜嘲道:“好大的名头!待我跃马上去,少不得夺了他这东风,也算一尽同乡之谊。”果然之后接连三场,一分不落。眼见再胜一场,便能跃身而上,与那名声赫赫的飞龙队一决高下了。
苏方宜本就是十分肆意骄狂之人,先是归乡情切,又有父兄压制,姑且收敛着性情。如今得了这个兴头,一发而不可收拾。平日纵横马场之时,一任春风吹得他白袍飘飘,紫襻摇荡,只觉老子天下第一,何曾将谁瞧在眼里?这一日又与张运唐约了酒饭,一大清早便翻身而起,提了一支新制的球杖,在庭院中挥洒赏玩,爱不释手。忽听身后一人厉声道: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他心中一惊,回头看时,只见一人身穿水泼也似墨青色官服,端立月门之下,正是他那都察院任职多年、人称小苏大夫的兄长苏正安。他二人年纪相差甚远,年幼顽皮之时,便常常受他责罚。他这位哥哥从小铁面无情,不比母亲娇宠纵容。说罚跪便是一整夜,说不许吃饭便饿足一天,任他如何哭天抹泪,也休想从他眼前逃过。如今年过三十,神情气质之中,更添了几分忧愁冷峻,宛然便是第二个御史父亲。心中又岂有不怕的?忙将球杖藏在身后,退立一旁,小心道:“兄长这是上值去?”
苏正安瞧他形容鬼祟,本就板结的面孔越发如同挂了霜一般,喝道:“什么时辰了,还去上值?这会儿都当班回来了!倒是你,今日的卯应了不曾?我方才一路过来,红尘满地,绿水飞蝇,足见你们街司为政怠惰,毫无作为!《五诫》有云:嗟尔在职,为代作则。刑不可滥,政不可贼。我倒要问问俞世仁,平日是如何管束你们的!”
苏方宜听他一开口,连整个衙司都骂进去了,哪敢多喘一口气,只垂头道:“如何有胆子作贼。实在是身子不适,故告假歇了半天。”
苏正安气笑出声,斥道:“扯你的弥天大谎!你手里是甚么东西?好好一个街道司,成了你弄枪使棒、混吃度日的杂耍场!你不待我来查便罢,到时将你考勤册子一项项比对,几时称病,几时擅离,都要纠弹问责!”又狠狠瞪了他一眼,道:“还不换衣服去!”
苏方宜只得应道:“是,是。”才悄悄走出几步,只听后面叫道:“回来!”只得住手站住。见苏正安肩头一起一伏,显然气得不轻。半晌却道:“……父亲替你谋这个差事,也不过候置几日。他对你在……多有耳闻,心中实对你寄予厚望,你也不要很丢了他老人家的份。”苏方宜忙道:“是。近日倒不见他老人家。”苏正安不由怒道:“父亲为太子监军之议,已在值房住了半个月了!成日只是野马浪荡,对人事全不上心。你也给我安分几天!如再惹得母亲生气,瞧我剥不剥了你的皮?”说罢,下人已打点了衣装过来,这才匆匆地走了。
苏方宜满心高兴,被他当头泼了盆冷水,顿时萎靡不振,拖拖拉拉到了衙司门口,只见毛万龙翘着脚坐在街口茶铺,见了他,便笑道:“稀客,稀客!正巧我这里有一宗毁堤蓄水、占田养鱼的公案,劳驾你走一趟罢。”说着,将一张沾满茶渍的状子向他递来。苏方宜接过看时,只见落款的指印犹自鲜红,上头的文字却湿朽了一片,辨认不真。他对光照了半天,才勉强认出“碧流村某氏诉钱大民等废毁田业丰殖归己”几个字,皱眉道:“这地方在哪?毛兄怎不与我同去?”毛万龙打个哈哈,道:“方宜兄弟,你不在这几日,我跑得也尽够了。再者别人刚孝敬了我一双鞋,你瞧这绒皮软面的,哪禁得住那乡下烂泥?”说着,将脚伸到他眼前,晃了几晃。
苏方宜冷眼看时,见他穿着一双羊皮翻绒、毛色斑驳的棉靴,于此阳春渐暖之时,颇有几分可笑。心道:“又不知盘剥了谁的。” 心中没好气,一把抄起腰牌,抬脚便走了。沿路打听,才知那碧流村在城南三十里外,只有水路可行,须从南浦一个叫桃叶渡的地方坐船下去。到了看时,只见那渡口系着七八只船儿,几名艄公蹲在船头,正自闲磕牙。一名叼着水烟的老艄公听他说了去处,将他全身打量一番,口中笑道:“去得,去得!咱们几个老的日夜在这里渡人,也晓得些后事前因。你坐我的船去,又快又稳,价钱又公道,且还细细的讲给你听。”苏方宜自无不可,才要举步登船,忽听岸上草棚下有人叫道:“四阿公,这位官爷不比别人。他这单生意,你老人家不做也罢。”却是那油腔滑调的陈小七,正在那里吃酒抹牌。那四阿公摘了烟杆,与他说了几句土话,复笑道:“行船渡客,哪有反悔的道理?”竹篙一点,那船破开水面,离岸而去。
才下过几场雨,那河面吃足了水,涨得与堤岸齐平。苏方宜从船边望去,只见那水草在绿波中摇曳不休,那船篙撑到底时,便似一群绿毛水鬼手舞足蹈,要去抓人一般。两岸长堤柳明花媚,连草丛间的甲虫,并河底淤泥的腥味,迸发出一切春天的气息。远远听见采菱女郎轻歌笑语,歌意旖旎之极,曲词却不甚分明。
他闲坐船上,晒着太阳,听那老艄公述说前因,才知那碧流村本是个最平常不过的小小村落,男耕女织,世代如此。村子里钱、李两户大姓,轮流执掌里正,各司其职,相安无事。七八年前,忽然来了一群外地商人,说是看中了村后几十亩陂塘,欲借来养鱼。当时主事的是钱家太爷,最恨商人逐利无厌,不知稼墙之艰难,故而一口回绝。那李氏族长却颇通世情,想那陂塘空着也是空着,倒不如租卖出去,一则有人打理,免得荒疏,一年也多得几个钱。遂假托添置族田之名,将那一大片地买了下来,交由那群外地商人干办。这些人倒也耐得苦劳,一时爇灰垦地,引水溉田,不过三四年,竟将一种肉极嫩、味极美的鱼儿蓄养了出来,又经他们苦心经营,名声大噪,汴京各大酒楼、饭店,无不以当日有售“雪花鲢”为招牌噱头。那李氏一族,自是赚的盆满钵满。只是人心不足,见了这等暴利,岂有不得陇望蜀的?上下一合议,竟以契约期满为由,将那些外地商人一脚踢开。谁想他这边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,那边钱家早就看准时机,前后脚将那些外地商人延揽到自己帐下。为表决心,竟将沿岸百顷圩田悉数让出,尽作了养鱼之所。他这一咬牙一狠心,银子自是滚滚而来。那边李氏离了外地商人,却是百般不顺,无论如何照料,鱼苗总捱不过最要紧的“黄金十日”,始终无法长成。李氏气恨不过,遂向官府告发钱家废田蓄鱼、毁损大堤之事。那钱家也不是吃素的,反手一个诉状,举报李氏一族当年谎报情由,诈取田产。一时间你来我往,讼告不绝,仇怨愈深,以致持械私斗,血溅五步。如今正是春耕时节,青壮年竟多因牵连在案,落入牢狱。田垄中尽是小儿锄地,妇女把犁,蔚为奇观。
苏方宜听了,只笑道:“原来如此。我看这桩案子也容易断。一切不平,皆因那几个外地商人而起。这碧流村原本都是一等一的正直良民,都是这些钱串子闹坏了。依我看,只要将这几个商人统统抓起来,打上一顿板子,再一股脑赶出去,叫他们滚得远远的,便天下太平了。那甚么雪花鲢鱼也是,偏把自己弄的那样好吃,引得世人纷争,可见也不是好东西。不如从此绝了,大家放心。”
那老艄公原本背对他使篙,闻言身子一僵,下一篙便用岔了劲。苏方宜向他扬了扬下巴,道:“怎么,我断的不公允么?”那老艄公神色才恢复如常,点头道:“公允,公允!再公允也没有了。想不到官爷年纪轻轻,见地却大为不凡。”苏方宜将手臂枕在脑后,望着他笑道:“那就好。我看你在这一片来来回回,兜了四五个圈子,还道我一时说错了话,你老一怒之下,也要同你那些福建老乡一样,准备找个由头,将我狠狠摆上一道,叫我也滚得远远的,再不敢管这趟闲事了。”
那老艄公听他戳破道行,面色铁青,诧道:“你怎知道……?你识得我们的话?”苏方宜摇了摇头,道:“也谈不上识得。年轻时虽学过几句,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。只是从前吃过一个大亏,从此一听见有人当着我改换口音,便忍不住要多留个心眼。陈小七叫你不要搭我,你为什么不听?那村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,这么怕我看见?”
那老艄公见状,也不再伪装,一脚踩上船帮,回身冷笑道:“不错,这五六日之间,就是天王老子驾到,也休想踏上碧流村一步。”苏方宜侧过头想了想,恍然道:“想是为那‘黄金十日’之故。你们如此大动干戈,阻挠公差,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?”那老艄公狠狠呸了一口,道:“什么后路?你们这些当官的伸手索贿、吸血剥皮之时,何曾想到给我们留后路!这雪花鲢根苗要好,须走活水,如今这一批也养到头了。待最后一窝出了货,我们屁股一拍,四散去也!天空海阔,哪里不得趁食?你们这群上京人,贪的贪,蠢的蠢,石狮也要食烂肚!为了牙缝里那点肉,打得头破血流。打啊,打的你死我活才好!”
苏方宜听他骂的凶狠,微微一笑,道:“我若是非要去呢?”
那老艄公轻蔑一笑,道:“那要看小契弟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话音才落,扑通一声,人已跃入水中。苏方宜何曾料到他这样快法,一步抢到船头,欲去夺那竹篙。那老艄公岂能让他得逞?人在水底如游鱼般来去,一边使那竹篙,摇得那船儿晃动不休。苏方宜在马背上如履平地,但坐船的经验实在太少,在船舷上穿跳了几下,只觉脚底翻波,头晕欲呕。未几,只听一声巨响,那船轰然倾翻,白浪拍起五尺多高。
此处河流湍急,水深不见底,远非妺水、离水、雪错湖可比。他甫一落水,情知不妙,立刻屏住呼吸,向头顶那团船影浮去。才到半途,只觉胫骨一痛,却是那老艄公自恃水性精熟,正潜伏一旁,拿那长竹篙向他击打。他心中不由大怒:“这老不死的,真想要老子的命不成!”拼着给他打了几下,浮出水面,才抓住那翻船边儿,放足吸了一口气,那竹篙又不知从何处打来,逼得他远远离开,不能靠近那船一步。欲空手去夺,那篙头如浸了油一般滑,哪里却抓得住?他深知在水中不是这艄公对手,心念电转,假作呛水之状,胡乱扑腾一气,逐渐停止挣扎,双目紧闭,四肢软垂,缓缓沉入水底。那老艄公果然跟了下来,在旁窥伺动静,又拿那竹篙戳他胸口等处,似在试探他是否还有气。苏方宜敛息装死,一动不动。那艄公信以为真,游到近前,正要搬动他身子,苏方宜手臂暴起,手中一团湿泥正正地扣在他脸上。一时大惊失色,待急退时,早被苏方宜反客为主,恶狠狠摁在水底。剧烈动作之下,只见河底波荡,鱼虾四散奔逃。那湿泥糊住口鼻,便是平地也难捱,何况是在水中?转眼之间,便已闭过气去。苏方宜这才拎住他衣襟,将他带了上去。
谁想动手容易,善后却难。苏方宜费尽力气,才将那船翻将过去,又不知花了多少工夫,才将那老艄公一个沉甸甸的身子拖入船中。举目一看,见艳阳高照,碧波万顷,心中只叫得一声苦也,没奈何,只得将那竹篙又捡了回来,照着那艄公先前模样,撑篙前行。但这水中行舟,大有讲究,他一生只在草原驰骋,连浅水也没下过几次,哪晓得如何使力?好容易撑得船儿动了,却也只是顺流而下,不知去向何方。折腾了一个多时辰,他腹中饥饿难耐,从那老艄公身上翻出一个油纸包,打开看时,里头包着几个蜜饼,闻着一股药香,便老实不客气地放入自己嘴里。又将他腰边一个酒葫芦扯去,咕咚咕咚灌了几口。河道忽而一转,展露出一片极茂盛的野树林,根系盘虬,幽深如穴,其中似有飞鸟掠水之声。他心道:“不知里面可有人么?”遂移船相近,只见满目苍翠,碧水如烟,清幽到了十分。不一时,水面枝叶横斜,船不得行。苏方宜将船儿系在一株垂杨下,涉水前行,见一小小湖泊,色如翡翠。湖畔绿柳参差,如云如瀑。一名白发萧疏的老翁正枯坐在一张石头棋盘前,双手各持一枚棋子,正自闭目冥思。
他心中一喜,提足便要向岸上奔去。才卡沙、卡沙走了几步,忽觉下摆一紧,低头看时,只见衣角上缠着一个小小鱼钩。他一身衣料浸足了水,一挣之下,不得解脱,倒把那线绷得弓弦一般,惊得一只玉色大蜻蜓从湖面款款飞去。柳岸上一名葛袍渔夫睁开眼来,与苏方宜打了个照面。不是那朱雀桥下钓春风之人,却又是谁?
– t.b.c. –
10条评论
来表达一下喜爱! 我看原耽文很多年了,也看过很多故事。孔太太始终是我心里最优秀的作者,她确实非常有创作才华。《花国》是我心里最优秀的故事,隔一段时间就会再回来看。谢谢更新,真是最棒的春节礼物!顺祝蛇年大吉!天天开心
很喜欢恰大!祝恰大和各位读者新春快乐,一切顺利!
等待有回应!孔恰给的最好的新年礼物~~~!《花国》是我心中最好的故事~~祝孔大大和各位读者粉丝巳巳如意!
宁宁又遇到沈七哥哥了~
嘴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恰你在看么? 反正你知道我们一直在的。 大家蛇年大吉,一切顺利,开开心心!
现在才看到新年礼物🎁
最惦记的小说。。。天啊我要哭了。。。。。去年以为永远不更了抓心挠肝的失眠了好难过。。。。。谢谢老师,请一直写下去吧
哈哈哈。祗辱于奴隶人之手,骈死于槽枥之间
孔恰太太这第二部会出实体书吗,好想收藏,好喜欢这部小说,
宁宁时刻都记得左京王那个亏啊,小可怜